一回到酒店，林燈兒就去找了隔壁的徐見風。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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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倒時差太累，也為了能讓徐見風回來後多點與林燈兒相處的時間，於是死皮賴臉地非要跟著林燈兒去大理游山玩水。
“反正我們現在出現在一起也是光明正大。”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這叫助攻。豬一樣。我又沒讓你陪，我九尺男兒有手有腳哪裏去不了？”
“……”
徐見雨真是說風就是雨的，剛出機場就沒了人影。
林燈兒也不管他，他現在就是一匹脫韁的野馬，拉不回來的。索性讓他自由自在地去玩，好好放松一下。他跟來之前為安林燈兒的心，還發過毒誓，一定會在晚上六點前準時回來，否則五官變醜、穿衣風格變爛。
林燈兒哭笑不得，真是好毒的誓啊。五官她倒不擔心，只是這穿衣風格，還有再爛的餘地嗎？可以說是最爛了。穿了件花裏花哨風衣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這些奇葩的衣服哪裏找來的，不忍直視。
徐見雨走後，林燈兒直奔劇組。火速換好裝、化好妝，投入了拍攝之中。
這場戲的拍攝內容是月妹一個人坐在小山坡上，反覆翻看一本夾了她從小到大父母為她拍的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的相冊，而後陷入回憶之中。以內心戲居多。
但是頻頻卡殼，不停被喊“Ｃｕｔ”，在監視器前的趙耀暴跳如雷，不斷要求重來，時間一拖就拖到了下午四點多。工作人員對趙耀也是非常無語，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忍著。
“不行！重來！帶腦子了沒有！
“Ｃｕｔ！你的臉是玻尿酸打多了嗎！
“Ｃｕｔ ｃｕｔ ｃｕｔ！拍了蔣高峰的電影就眼高於頂了，看不上我的電影了是吧？屈才了是吧？
“不對！怎麽會演成這樣！重來！”
林燈兒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頻繁的重覆讓她十分疲倦，漸漸的也有怒火燃起。
“趙導，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指出來，你喊‘ｃｕｔ’也太快了點，我沒法調整。”
趙耀怒目圓睜，破口大罵道：“你他媽出去一趟就飛上天了！演戲都不會演了！哪裏不好？你他媽的哪裏都不好！滾！給你十分鐘！演不好老子殺了你！”
林燈兒強忍怒火，一聲不吭地下去。季木木要不是被青姐攔著就直接沖上來了。
“那變態剛說要殺了誰？殺了誰？！”
“燈兒，還能堅持下去嗎？”青姐顯然也動了怒，“這個趙耀越來越不可理喻，實在不行我們就走，《我是誰》的宣傳效果很好，公司打算捧你，違約金也會為你承擔的。我之前帶的藝人被折磨致患上抑郁癥不是嚇唬你的，確有其事。當時趙耀還沒有現在這麽可怕。”
“你們別擔心，要是我真忍不了也不會強憋著。怎麽說我也是有大紅趨勢的人不是？他不是一直覺得我狂嗎？那我就狂給他看。”林燈兒反倒安慰她們。然後坐下來，左手拿著劇本仔細揣摩女主的情緒，右手拿著一面鏡子，對著鏡子不斷練習，究竟是分寸拿捏得不好還是眼神沒到位？
“燈兒！”耳邊傳來輕呼聲。
循聲側頭，竟是在《沒有花收的日子》的試鏡那天認識的女生：吳團圓。
“團圓！”林燈兒很驚喜，“你怎麽來了？”
吳團圓穿了件天藍色的羽絨服，襯得臉蛋又白又圓，她嘿嘿一笑：“來探班呀！我的一個朋友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她發了定位給我，我就找來了，而且我和我男朋友也剛好來大理旅游。”她說著指了指站在她們身後的男生，長得眉清目秀，皮膚很白，看著極為舒服，和吳團圓十分般配，就像兩個瞞著父母早戀的高中生。
“你好。”林燈兒頷首。
“你好。”男生禮貌地點點頭。
“你們兩個都是娃娃臉，以後當爸爸媽媽恐怕要被孩子的朋友們追著叫哥哥姐姐了。”林燈兒打趣道。
“燈兒！我才不要嫁給他呢！”吳團圓羞澀極了，臉頰泛紅。
男生沒說話，卻滿臉寵溺，目光只為她一人停留。
“我還沒恭喜你戀愛了呢！”吳團圓神秘兮兮地說。
林燈兒無奈：“什麽呀，談戀愛恭喜什麽？”
“我的男神和女神在一起了耶，該不該恭喜？你們真的太配了！”吳團圓眼冒桃花。
他的男朋友不輕不重地咳了幾聲。
於是林燈兒馬上接過：“好了，我馬上就要上去拍戲了。”她指了指對面的小山坡，“你們可以在這裏看，也可以去別處玩。”
“當然要在這兒看你拍戲了！對吧，簡白？”她回頭問男友。
“嗯。”
林燈兒笑笑，小聲地對他們說：“這個導演脾氣不太好，要是我待會兒被罵，你們也不要上來，否則會——”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吳團圓瞪大了眼睛拼命點頭。
林燈兒說的果然沒錯，打板不到三分鐘，趙耀就喊了“Ｃｕｔ”。
“趙導，哪裏不滿意你說，我改，別只顧著罵我。我理解的角色的情感表達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說出問題所在，那即使我再來一千遍演出來的效果還是一樣。大家都很累了，你直接說出來哪裏不對，這樣他們都可以早點收工回去休息，皆大歡喜，不可以嗎？”
趙耀赫然而怒：“你還有臉問我哪裏不滿意？就你這個□□愛管閑事為他們講話！光憑這個我就很不滿意！這群人是老子花了錢叫來的，再累也得老實待著！休息？這些個狗東西拿了工資休什麽息！”
那些尖銳刺眼的詞語讓林燈兒冷了臉，沈聲提醒：“請您註意您的措辭，不要自降身份。”
“你打算逼我毀約嗎？我當初眼睛被狗屎粘住了才會選你做女主！爛泥扶不上墻！臭□□！狗咋整！攀上個男人就自視甚高！”趙耀氣得從靠椅上彈起來，怒目切齒地咒罵。
他這番如此不尊重人的話一說出口，林燈兒也瞬間怒氣填胸，把手中的相冊用力往地上一砸，大聲回擊：“不是你眼睛被狗屎粘住了，是我腦子被牛糞填滿了才會簽了合同！你是我見過最沒有素質的導演，你才是爛泥扶不上墻！”
“你他媽你幾個意思！”趙耀勃然大怒。
“三個意思！第一，我從不靠男人上位！說句實話，以我這樣的條件，如果要靠男人上位是分分鐘的事，但我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第二，我會演戲，但你不會導演！第三，不是你要毀約，是我要毀約！”
☆、25
徐見雨穿得花枝招展的，在大街上逛來逛去都沒人發現，好不自在悠閑。他答應燈籠回去的時間是六點之前，但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決定提早回去，而且要先去她的劇組，給她一個驚喜，讓她感動一番。
半個小時後，他提著手裏買的一堆香飄四溢的特色小吃，慢悠悠地晃進了劇組，一路暢通無阻。保安一看到摘下眼鏡和口罩的他，二話沒說，立即放行，同時還拍了張合照以及要了張簽名。
他看到對面小山坡上的燈籠和導演起了爭執，頓時來了興趣。
喲，好家夥！原來林燈兒還會對除了他以外的人發火啊！
大家都在緊張地註視著女主和導演的爭吵，自然沒人註意到他。於是他把小吃放在桌上，打算上前為她撐撐場子。當他大搖大擺地快走到的時候，看見那個兇巴巴的導演突然把手中的東西用力扔向燈籠，他想都沒想便提腳疾速沖上前去，一把將她按在懷中，保護得嚴嚴實實，卻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毫無防備地挨了一下。
他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好像是他懷中的燈籠撕心裂肺的喊聲。
“徐見風！”
我是徐見雨啊，豬一樣……
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草你媽！”怒喝聲響起的瞬間，林燈兒看到趙耀平時總捧在手裏的保溫杯正朝自己筆直地砸過來。她下意識舉起雙手護住頭，閉緊眼睛咬緊嘴唇等待劇痛的來臨。
而她忽然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護住，卷進了一個安全地帶，腦袋被牢牢地包裹在一個寬厚的胸膛裏。
接著她聽見悶哼一聲，抱著她的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她倒在他的身上，終於看清這個如同天降的男人。恐懼猛然淹沒心頭，驚呼出聲。
“徐見風！”
徐見雨感到頭疼欲裂。忍不住伸手去摸痛的地方，忍不住“嘶”地一聲。
“媽的，好痛！”
他這才想起發生了什麽。
居然被砸昏了？昏了？好丟臉！
他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但是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床邊不是應該有一個握住他的手的人，他動一動指尖她就會驚醒，然後喜極而泣地對他說一些感謝的話嗎？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嗎？
他可是影帝啊影帝！怎麽能醒得如此草率？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林燈兒哪兒去了？這臭燈籠，他三番兩次地救她於水火之中，竟然不貼身照顧自己的救命恩人，這說得過去嗎？豬一樣！
還有那個導演，他一定要告他！然後親手送他進監獄，關他關到在裏面化成灰！
他正咬牙切齒地想著，門“咯吱”一聲開了，有人進來了，他餘光瞄了一眼那人的身形，於是立刻罵罵咧咧地開口說道：“你怎麽才來！我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不守在我的身邊！我救了你多少次！你自己數數！”
林燈兒手裏還拿著藥，糊裏糊塗就被指責了一番，喃喃自語，“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徐見雨氣得吐血，“你幾個意思啊？是嫌我醒得太早嗎！你——後面怎麽那麽多人？”
“啊，”林燈兒想起來，對他介紹身後跟著的人：“這是我的朋友：團圓，這位是她的男朋友，簡白。這是放你進劇組的保安大叔，這是他的小女兒。木木你認識。他們知道你受傷了，特意過來看看。我剛剛去幫你拿藥了。”
她走過去，“你頭還疼不疼？”
“廢話！你說我怎麽能不——擔心你呢？”他惡狠狠的語氣突然一轉，變得格外溫柔，“剛才急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你沒事吧？燈兒？嗯？嗯嗯嗯？”
林燈兒呆住了，“不是輕微腦震蕩嗎？醫生也沒說會傷到腦子啊。”說著伸手按下床頭的按鈴，“醫生馬上就過來啊。”
醫生檢查一番後下的結論是：一切正常。
林燈兒疑惑，還欲開口再問的時候，突然被徐見雨狠狠扯了一下手臂，她吃痛地看過去，徐見雨食指拼命指著自己，嘴型做成“Ｏ”字型。
我！我！我！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反應過來。天啊！差點要出大事了！她太緊張以至於把這事兒給忘了。
“謝謝醫生！可能是我太緊張了，麻煩您了！”林燈兒趕忙道謝，把醫生請出了病房。
徐見雨側過身子偷偷瞪了她一眼，林燈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青姐她還在劇組，警察在那裏做口供，待會兒警察英國會來這裏。”她把水和藥遞給徐見雨。
徐見雨灌下一口水，吞了藥，問：“哦。我是不是傷得很重？昏迷了很久？”
“輕微腦震怒，後腦勺起了個包，昏迷了大概——”
“半個小時不到！”吳團圓替林燈兒回答。
“半個小時都不到？”徐見雨錯愕，他以為自己起碼昏迷一整天才算影帝的標配。
吳團圓崇拜極了：“男神，你英雄救美的那一幕帥爆了！”她的男朋友簡白不動聲色地把她拎到一旁，眼神像小媳婦一樣哀怨。
“哎呀哈哈哈！”徐見雨擺擺手，說出的話是很謙虛，但是嘴角朝一邊邪笑，表情寫滿了“嘚瑟”：“沒有沒有！應該的應該的！”
林燈兒以眼神警告。
但被得意洋洋的某人無視。
“果然男人在愛的人面前都幼稚得像個孩子。”季木木有感而發。
林燈兒再次以眼神警告。
又被無視。
站在一邊的保安的小女兒突然跑過來，胖胖的小短腿努力地想往床上爬，保安連忙快步過去抱走。
“沒禮貌！叔叔還生著病呢！鞋子臟，不準亂爬！”保安大叔輕聲呵斥。
小女孩嘴巴一扁，壯著膽委屈地說：“姐姐說他是我的姐夫！”
保安尷尬不已，“小孩子不懂事，盡說胡話！我大女兒剛上初中，很迷徐先生的，但是那些話都是亂說的！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林小姐不要見怪！”
“怎麽會？”林燈兒蹲下來，捏捏小女孩的臉，“小丫頭真可愛，阿姨能抱抱你嗎？”
雖然小女孩年齡小，但也喜歡看美麗的人和事物。於是羞澀地點點頭，然後就被這個眼睛大大的漂亮阿姨抱在懷裏了，漂亮阿姨身上香噴噴的，軟軟的，她不自覺把小腦袋靠在漂亮阿姨的肩膀上，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滿足極了。
保安呵呵笑：“林小姐，我小女兒很喜歡你啊！她平時很皮的，是個混世魔王，別人都不給抱的！”
林燈兒疼愛地摸摸小女孩的小臉蛋，“我也很喜歡她。”
被晾在一旁的徐見雨不甘心，便誇張地“哎呦”一聲。
“怎麽了？”林燈兒立刻擔心地問。
“後腦勺疼。”徐見雨沈聲，“但是我能承受，不要為我擔心。”
“……”
“會留疤嗎？算了，留疤也沒事。男人嘛，總是要有點傷痕的。我能護你周全已是萬幸。”
除了林燈兒和小女孩以外的人全部瞠目結舌。
林燈兒抱著小女孩走過去，笑臉盈盈地問，“你是不是真的摔傷腦子了？”說著便往他後腦勺腫起的包上用力一按。
徐見雨不敢呼痛，臉憋得通紅。
還護你周全，還萬幸。代入感還真強。剛才是她智商下線，現在換他智商欠費了是嗎？
“皮沒破，也沒流血，不會留疤。”林燈兒掛著得體的微笑“安慰”道。
徐見雨勉強回以微笑。
小女孩漸漸闔上了眼睛，似乎馬上就要睡著。
季木木揶揄道：“燈兒，你什麽時候也生一個，我當幹媽！”
“我是幹媽二號！”吳團圓也湊一腳。
“那我是什麽？老幹媽？下飯的？”青姐帶著兩個警察走進病房。
青姐對病床上的徐見雨微微頷首，“該做口供了。”
警察道：“請除了林小姐和徐先生以外的其他無關人員暫時離場，我們要做口供。”
林燈兒把懷裏半睡半醒的小女孩交於保安大叔。
“大叔，帶著孩子回去吧。還有團圓和簡白，謝謝你們來看他，現在沒事了，早點回去休息，下次再聯系。”
解釋了事發原因，事發經過之後，徐見雨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沈。
口供結束。警察合上本子。
“謝謝你們的配合，後續事宜要等肇事者的家人感趕到後，你們雙方再就具體內容進行協商。”
“那個人呢？”徐見雨問。
“被拘留在警局裏。”
“我會讓我的律師盡早趕到，我一定要上訴。”徐見雨眼神淩厲。
敲門聲響起，是青姐。她拿著手機走向林燈兒，“趙耀妻子的電話，找你的。”
“開免提。”徐見雨沈聲道。
略帶滄桑的中年女聲響起。
“林小姐，我是趙耀的妻子。很抱歉他一時沖動傷害了你，還請你原諒。因為他患有很嚴重的分裂型人格障礙，是一種精神疾病。我正在趕來的路上，還請你們網開一面。”
分裂型人格障礙？
精神疾病？
林燈兒和徐見雨同時望向對方，眼裏一片死寂。
☆、26
“你們先出去吧，我和燈兒要商量一下。”徐見雨適時地打破這片死寂。
他們走後，林燈兒欲言又止地看向徐見雨。
“把你心裏想的說出來。”徐見雨看出來她面帶猶豫，顯然是動了惻隱之心。
林燈兒舔舔發幹的嘴唇，“要不我們，別上訴了？”
“好。”
“嗯？”
林燈兒沒想到十幾分鐘之前還嚷嚷著要把對方告上法庭送進監獄的人此刻居然這麽爽快地同意了。
他拿出手機動了動手指，一條微信便成功發送。
“好了，我那邊不會有人追究了。我也想過了，就算我告他，一個輕度的腦震蕩讓他進監獄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而且，他也算我的病友了，不是麽？”他自嘲地笑笑：“別這麽詫異地看著我，我就當為自己積德了，萬一我哪天也被發現了，說不定還能瞞住。”
“你別這麽說自己。你和他不一樣，你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林燈兒看著他，眼神堅定，“雖然有時候你的行為我很難理解，但這並不妨礙我堅信你是個好人。”
“切，幾歲了，還好人壞人，真單純，豬一樣。”徐見雨白她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哼，算她有眼光，不枉他舍身相救。
“你是不是很怕被人發現？”
“你是不是很怕被人發現？”
兩人同時問出口。聞言均是一楞。
“怕。”林燈兒目光微斂，“因為他不希望被人發現。”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巧了，我也是。在他看來，我是見不得光的存在。”說完，他諷刺地嗤笑了一聲，馬上結束了這個話題，罵罵咧咧地說：“餵！你知不知道‘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怎麽寫？我快要餓死了！命令你馬上去買吃的給你的救命恩人！馬不停蹄地跑著去！快點！”
於是林燈兒去買了一份山藥粥，結果被他嘮叨了好半天，說口味這麽清淡難以下咽。
她受不了某人源源不斷的噪音，拉下臉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待徐見風和你總是厚此薄彼？”
“不然呢？本來就是。”他嫌棄地灌下一口粥。
“這碗粥你要是沒喝完，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加強版的‘厚此薄彼’。”
“這一點味道都沒有怎麽喝！”
“用嘴！”
“……喝就喝唄，真不知道徐見風到底看上你哪裏了。”
“全部！”
剛入口的粥全被徐見雨噴了出來。
趙耀的妻子在晚上八點鐘趕到醫院。
她買了一束鮮花，已不年輕的面容浮現疲倦之色。
“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我替他向你們道歉。”趙耀的妻子李露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林燈兒扶起她，“砸傷人的不是你，你不用為了他委曲求全。”
“你要什麽賠償我們都接受，只求不要讓他的病被媒體大肆渲染地報道。如果失去被大眾知道，不單是他很難再繼續正常生活，連他最熱愛的電影工作也會就此終止。”李露迫切地乞求。
“他的病沒人知道，所以不會上新聞，但這件事已經登報。你可能在路上太匆忙還沒來得及看，下午事發沒多久就上了頭條，當時我的男朋友還在昏迷之中，這不是我們能阻止和控制的。”
李露臉上的皺紋似乎陡然加深。
“他得這個病多久了？”
“三十多年。”
“有治療嗎？”
“頭幾年治療過，但效果不強，他就放棄了，已經十幾年沒吃過藥了。”
“效果不強？那就說明還是有效果的，對嗎？”
李露頓了頓，才面露難色地回答：“對。”她又補充道：“我和他因為這件事爭吵過很多次，幾年前還上過報紙。我是瞞著家裏偷偷摸摸和他結婚的，但是他不肯治療，還有女人找上門，我也動過要離婚的心思……”她似乎是回憶起了往事。
“你要多少賠償金額我都可以給你。”她最後總結了一句自認為最重要的話。
荒唐。太荒唐了。
林燈兒頭一次遇到這麽滑稽的事，她質問道：“就是因為效果不強就停止治療？這個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他斷送了多少人的演藝生涯？這不是他有病就可以就此翻篇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曾經有人被他罵到患上抑郁癥，誰來為她求情？他在片場肆無忌憚地辱罵演員和工作人員的，把他人的尊嚴踐踏在腳下的時候，誰來為我們說話？你一直提錢，提補償。但我並不缺錢。我們根本沒打算鬧到人盡皆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把他帶回去，該治的病就去治，該吃的藥就要吃，你們不是有錢嗎？”
李露啞口無言。臉色蒼白。
“但是他熱愛拍電影！”
“我們也熱愛我們的尊嚴和生命。”
林燈兒接過她手中的那束鮮花，“花我們收下了，謝謝你專程探訪。現在請你去警局吧，我們不會再追究。違約金不久便會打到他的賬戶。”
“違約金我們可以承擔的！”
“這個我的公司會和你們聯系。好自為之。不送。”
徐見雨全程都半倚在病床上，瞇著眼睛沒吭聲。
李露走後他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把花插到花瓶裏的林燈兒。
“燈籠，你除了在徐見風面前智商值為負數之外，其他時候都令我刮目相看。”
“過讚了。”林燈兒假笑，“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走吧。”
“這麽快？”徐見雨很驚訝，“這才幾個小時？”
林燈兒扶額，“醫院有什麽值得你流連忘返的地方嗎？醫生也說你回去靜養就可以了。”
“我不是腦震蕩嗎！”徐見雨理直氣壯地說。
“別廢話，下床。”
“那花呢？”
“就插這兒，你還想帶走？”
“那我的傷呢？”
“回去我給你上藥。”
問題都被林燈兒一一擋回去，徐見雨不滿地嘟嘟囔囔，還賴在床上不肯下來。但青姐和季木木進來的時候他就立馬斂了神色，裝正經。
林燈兒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一會兒徐見風一會兒徐見雨的，暫時權當他被砸了腦子而留下的後遺癥吧，醫生都檢查不出來的那種。等回了酒店再和他掰扯掰扯。
一個人影從眼前掃過。
“姐夫姐夫！你沒事吧！”
空氣凝固。
徐見雨短暫的驚愕之後馬上下了床，和這個剛才像龍卷風一樣掃過來的男人擁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人在鼓浪嶼的時候還很熱情地喊徐見風為“徐大哥”，是林燭的弟弟他立刻隨機應變道：“沒事沒事！你還特地來看我！好小子！”
“林燭……你來幹什麽？你轉來雲南上大學了？”林燈兒上去就揪著他的耳朵。
林燭吃痛，“疼疼疼！我已經放寒假了！松手！你這樣嫁不出去的！松手松手！”
林燈一松手，林燭就開始數落她。
“你還真是蠢得別出心裁啊！不是脖子就是腦袋！再多來幾回爸媽一定會被你活活嚇死！但是你別誤會，我這次純粹是來看望我徐大哥的！老爸老媽可是說了，兩次舍身相救的人，必須嫁！”
林燈兒對他嗤之以鼻：“你扯，繼續扯。我和爸媽打電話的時候他們怎麽親自告訴我，反倒讓你這小屁孩來轉告？”
“姐夫！你看看她！”林燭自知鬥不過，轉頭就尋求徐見雨的幫助。
徐見雨感同身受，直指林燈兒，有又指指自己的頭，貌似無奈地嘆息道：“為愛癡狂！”
“哇！姐夫！高山流水覓知音啊！來一杯？走一個？啊——林燈籠！都說了多少次！別破壞我的發型！發型是一個男人的名片，是門面，是尊嚴，是命！”林燭暴走，抓狂地瞪著林燈兒。
“你姐她最近越來越兇越來越暴力，不光動口還動手，這不，我剛醒沒多久她就使勁按我傷口！”
“天！姐夫你還好嗎？我回去一定說說她！”
“不用，自己的女人自己管，我很尊重她的，不像她……”
兩個好哥倆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勾肩搭背地走出病房。
季木木已經大笑出聲：“我第一次發現大眾男神徐見風的性格居然和蠟燭那麽像！這兩個活寶也太合拍了吧！哥倆兒好呀！”
青姐深感同情：“家庭關系很和睦，不錯。”
林燈兒滿臉黑線：“兩人男人也能唱一臺戲……”
在回去的路上，徐見雨和林燭如同兩個相見恨晚的知己，談天論地，自始至終都對身側黑著臉的林燈兒視若無睹。
徐見雨心裏暗爽，他上次在曾厝垵就是這樣被她和她的兩個小粉絲晾在一旁的。
但是一到酒店，林燈兒就掌握了主動權。青姐開了兩間新的房間，一間給徐見雨，一間給給林燭，林燈兒絲毫沒給他商量的餘地就把他踹走了。然後拿過徐見雨的房卡，“你，跟我來。”
徐見雨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竟然乖乖順服，還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收斂一點？”一進房門林燈兒就直截了當地問他。
徐見雨納悶了：“我說你是不是也有精神分裂癥？怎麽在徐見風面前溫柔可人，在我面前就頤指氣使的？”
“因為你總是不讓人省心。木木她傻，看不出來，蠟燭拿你當自己人，也不會註意，但是團圓和簡白臉上的表情你不是沒看到。是個爭吵人都會覺得你不對勁。”
他眼神一黯：“如果徐見風不會再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再和我見面了？你就這麽討厭我？我對你不好嗎？”
林燈兒見一貫懟天懟地的徐見雨黯然神傷的樣子，微楞，語氣也緩和下來。
“你對我很好，我也不討厭你，只是不想被其他人發現你不是徐見風。”
他眸色一緊，“我怎麽不是徐見風？我既是徐見風，也是徐見雨。這具身體就是我的。”
“別再說這種自相矛盾的話了。你們要是真的成為同一個人，他的病也該好了。你不是也害怕被人發現嗎？那為什麽不好好隱藏自己？這算是窮途末路的鋌而走險嗎？這沒道理，也說服不了我。”說完，林燈兒便扭頭去開門把手。
“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和徐見風的關系吧？”
林燈兒的手停在門把上，沒動。
“他是我哥哥。”
☆、27
“我是被他親手制造出來的。
“徐見風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徐見雨，只活了五年。
“徐見風從小就安靜，不愛講話，不善溝通，總是專註地做自己的事。而徐見雨與他的性格截然相反。他愛哭愛笑，愛玩愛鬧，性格外向，情緒外露，明明是弟弟，但卻是家裏的小霸王，完全壓制了文靜沈默的哥哥。
“父母工作繁忙，一年３６５天中有３６４天待在劇組裏，兄弟倆一直被爺爺奶奶照顧。
“在徐見雨五歲的時候，他又偷偷和隔壁家的小孩溜出去玩兒，爺爺奶奶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到了飯店就跑回來吃飯。但他沒有。他和隔壁小孩去河邊抓魚，那兒點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地一頭紮進了河裏，再也沒起來。
“那段時間裏，家裏的淚比喝的水還要多。再後來，徐見風被父母帶走了，帶去他們平時工作的地方：片場。在片場，他看到父母能夠一秒就改變臉上的神情，一會哭一會笑，神奇極了，後來他知道這是演戲。
“雖然跟在父母身邊，但他還是沈默寡言，和其他愛玩愛鬧的同齡孩子迥然不同。有一天晚上，他被母親壓抑的哭聲吵醒，聽見母親哽咽地同電話那頭的父親：‘都說雙胞胎的性格不一樣，阿風的性子太過沈靜，和我一點都不親近，我知道這些年忙於工作，沒好好照顧他，但是我把他接到身邊都半年多了，他還是不冷不熱的，我心裏真的很難受……如果阿雨還在的話，他是不是會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喜歡纏著我，會做壞事做惡作劇然後躲起來不被我發現，會調皮得不得了被我追著打，會讓我氣得跳腳又笑著原諒……如果阿雨還在的話，阿風會不會也能活潑些……’
“他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聽到阿雨的名字了，但他知道，父母很想念他，想念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弟弟。其實他有在努力親近父母，只是父母拍戲的地方不同，他一會兒被父親接走，一會兒被母親接走，這讓慢熱的他很難調整狀態去適應不斷改變的生活環境。
“他看著監視器前隨意變換表情和動作的演員，小小的他第一次萌生了當演員的念頭。因為那樣，他可以演出父母想要的樣子，像阿雨那樣的樣子。結果他的第一次試戲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都想不到，第一次演戲的孩子竟能表現地如此，如此無懈可擊。導演稱讚他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天才，然後他看到父母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緊接著，年幼的他作為童星出道，開始了漫長的演藝生涯。他變得和父母一樣，一年到頭都生活在戲中。果然，父母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於是他越發努力。
“但在他十三歲的時候，父母覺得這麽多年下來，太疲憊了，金錢、名利，都有了，想好好享受自在的生活，於是他們宣布息影，並移居到了加拿大，留下他一個人在中國。父母問過他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但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時的他已經產生了欲望，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欲望。所以，他一個人留了下來。
“他有一個好朋友，也是童星出道。他們合作了多部戲，也是他唯一一個知心的朋友，兩人無話不談。而他最好的朋友卻在拍攝現場出了意外事故，就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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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們現在出現在一起也是光明正大。”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這叫助攻。豬一樣。我又沒讓你陪，我九尺男兒有手有腳哪裏去不了？”
“……”
徐見雨真是說風就是雨的，剛出機場就沒了人影。
林燈兒也不管他，他現在就是一匹脫韁的野馬，拉不回來的。索性讓他自由自在地去玩，好好放松一下。他跟來之前為安林燈兒的心，還發過毒誓，一定會在晚上六點前準時回來，否則五官變醜、穿衣風格變爛。
林燈兒哭笑不得，真是好毒的誓啊。五官她倒不擔心，只是這穿衣風格，還有再爛的餘地嗎？可以說是最爛了。穿了件花裏花哨風衣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這些奇葩的衣服哪裏找來的，不忍直視。
徐見雨走後，林燈兒直奔劇組。火速換好裝、化好妝，投入了拍攝之中。
這場戲的拍攝內容是月妹一個人坐在小山坡上，反覆翻看一本夾了她從小到大父母為她拍的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的相冊，而後陷入回憶之中。以內心戲居多。
但是頻頻卡殼，不停被喊“Ｃｕｔ”，在監視器前的趙耀暴跳如雷，不斷要求重來，時間一拖就拖到了下午四點多。工作人員對趙耀也是非常無語，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忍著。
“不行！重來！帶腦子了沒有！
“Ｃｕｔ！你的臉是玻尿酸打多了嗎！
“Ｃｕｔ ｃｕｔ ｃｕｔ！拍了蔣高峰的電影就眼高於頂了，看不上我的電影了是吧？屈才了是吧？
“不對！怎麽會演成這樣！重來！”
林燈兒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頻繁的重覆讓她十分疲倦，漸漸的也有怒火燃起。
“趙導，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指出來，你喊‘ｃｕｔ’也太快了點，我沒法調整。”
趙耀怒目圓睜，破口大罵道：“你他媽出去一趟就飛上天了！演戲都不會演了！哪裏不好？你他媽的哪裏都不好！滾！給你十分鐘！演不好老子殺了你！”
林燈兒強忍怒火，一聲不吭地下去。季木木要不是被青姐攔著就直接沖上來了。
“那變態剛說要殺了誰？殺了誰？！”
“燈兒，還能堅持下去嗎？”青姐顯然也動了怒，“這個趙耀越來越不可理喻，實在不行我們就走，《我是誰》的宣傳效果很好，公司打算捧你，違約金也會為你承擔的。我之前帶的藝人被折磨致患上抑郁癥不是嚇唬你的，確有其事。當時趙耀還沒有現在這麽可怕。”
“你們別擔心，要是我真忍不了也不會強憋著。怎麽說我也是有大紅趨勢的人不是？他不是一直覺得我狂嗎？那我就狂給他看。”林燈兒反倒安慰她們。然後坐下來，左手拿著劇本仔細揣摩女主的情緒，右手拿著一面鏡子，對著鏡子不斷練習，究竟是分寸拿捏得不好還是眼神沒到位？
“燈兒！”耳邊傳來輕呼聲。
循聲側頭，竟是在《沒有花收的日子》的試鏡那天認識的女生：吳團圓。
“團圓！”林燈兒很驚喜，“你怎麽來了？”
吳團圓穿了件天藍色的羽絨服，襯得臉蛋又白又圓，她嘿嘿一笑：“來探班呀！我的一個朋友是這裏的工作人員，她發了定位給我，我就找來了，而且我和我男朋友也剛好來大理旅游。”她說著指了指站在她們身後的男生，長得眉清目秀，皮膚很白，看著極為舒服，和吳團圓十分般配，就像兩個瞞著父母早戀的高中生。
“你好。”林燈兒頷首。
“你好。”男生禮貌地點點頭。
“你們兩個都是娃娃臉，以後當爸爸媽媽恐怕要被孩子的朋友們追著叫哥哥姐姐了。”林燈兒打趣道。
“燈兒！我才不要嫁給他呢！”吳團圓羞澀極了，臉頰泛紅。
男生沒說話，卻滿臉寵溺，目光只為她一人停留。
“我還沒恭喜你戀愛了呢！”吳團圓神秘兮兮地說。
林燈兒無奈：“什麽呀，談戀愛恭喜什麽？”
“我的男神和女神在一起了耶，該不該恭喜？你們真的太配了！”吳團圓眼冒桃花。
他的男朋友不輕不重地咳了幾聲。
於是林燈兒馬上接過：“好了，我馬上就要上去拍戲了。”她指了指對面的小山坡，“你們可以在這裏看，也可以去別處玩。”
“當然要在這兒看你拍戲了！對吧，簡白？”她回頭問男友。
“嗯。”
林燈兒笑笑，小聲地對他們說：“這個導演脾氣不太好，要是我待會兒被罵，你們也不要上來，否則會——”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吳團圓瞪大了眼睛拼命點頭。
林燈兒說的果然沒錯，打板不到三分鐘，趙耀就喊了“Ｃｕｔ”。
“趙導，哪裏不滿意你說，我改，別只顧著罵我。我理解的角色的情感表達就是這樣，如果你不說出問題所在，那即使我再來一千遍演出來的效果還是一樣。大家都很累了，你直接說出來哪裏不對，這樣他們都可以早點收工回去休息，皆大歡喜，不可以嗎？”
趙耀赫然而怒：“你還有臉問我哪裏不滿意？就你這個□□愛管閑事為他們講話！光憑這個我就很不滿意！這群人是老子花了錢叫來的，再累也得老實待著！休息？這些個狗東西拿了工資休什麽息！”
那些尖銳刺眼的詞語讓林燈兒冷了臉，沈聲提醒：“請您註意您的措辭，不要自降身份。”
“你打算逼我毀約嗎？我當初眼睛被狗屎粘住了才會選你做女主！爛泥扶不上墻！臭□□！狗咋整！攀上個男人就自視甚高！”趙耀氣得從靠椅上彈起來，怒目切齒地咒罵。
他這番如此不尊重人的話一說出口，林燈兒也瞬間怒氣填胸，把手中的相冊用力往地上一砸，大聲回擊：“不是你眼睛被狗屎粘住了，是我腦子被牛糞填滿了才會簽了合同！你是我見過最沒有素質的導演，你才是爛泥扶不上墻！”
“你他媽你幾個意思！”趙耀勃然大怒。
“三個意思！第一，我從不靠男人上位！說句實話，以我這樣的條件，如果要靠男人上位是分分鐘的事，但我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更不會有！第二，我會演戲，但你不會導演！第三，不是你要毀約，是我要毀約！”
☆、25
徐見雨穿得花枝招展的，在大街上逛來逛去都沒人發現，好不自在悠閑。他答應燈籠回去的時間是六點之前，但為了表示自己真的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決定提早回去，而且要先去她的劇組，給她一個驚喜，讓她感動一番。
半個小時後，他提著手裏買的一堆香飄四溢的特色小吃，慢悠悠地晃進了劇組，一路暢通無阻。保安一看到摘下眼鏡和口罩的他，二話沒說，立即放行，同時還拍了張合照以及要了張簽名。
他看到對面小山坡上的燈籠和導演起了爭執，頓時來了興趣。
喲，好家夥！原來林燈兒還會對除了他以外的人發火啊！
大家都在緊張地註視著女主和導演的爭吵，自然沒人註意到他。於是他把小吃放在桌上，打算上前為她撐撐場子。當他大搖大擺地快走到的時候，看見那個兇巴巴的導演突然把手中的東西用力扔向燈籠，他想都沒想便提腳疾速沖上前去，一把將她按在懷中，保護得嚴嚴實實，卻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毫無防備地挨了一下。
他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好像是他懷中的燈籠撕心裂肺的喊聲。
“徐見風！”
我是徐見雨啊，豬一樣……
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草你媽！”怒喝聲響起的瞬間，林燈兒看到趙耀平時總捧在手裏的保溫杯正朝自己筆直地砸過來。她下意識舉起雙手護住頭，閉緊眼睛咬緊嘴唇等待劇痛的來臨。
而她忽然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護住，卷進了一個安全地帶，腦袋被牢牢地包裹在一個寬厚的胸膛裏。
接著她聽見悶哼一聲，抱著她的人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她倒在他的身上，終於看清這個如同天降的男人。恐懼猛然淹沒心頭，驚呼出聲。
“徐見風！”
徐見雨感到頭疼欲裂。忍不住伸手去摸痛的地方，忍不住“嘶”地一聲。
“媽的，好痛！”
他這才想起發生了什麽。
居然被砸昏了？昏了？好丟臉！
他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但是為什麽一個人都沒有？床邊不是應該有一個握住他的手的人，他動一動指尖她就會驚醒，然後喜極而泣地對他說一些感謝的話嗎？電視裏不都這麽演的嗎？
他可是影帝啊影帝！怎麽能醒得如此草率？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林燈兒哪兒去了？這臭燈籠，他三番兩次地救她於水火之中，竟然不貼身照顧自己的救命恩人，這說得過去嗎？豬一樣！
還有那個導演，他一定要告他！然後親手送他進監獄，關他關到在裏面化成灰！
他正咬牙切齒地想著，門“咯吱”一聲開了，有人進來了，他餘光瞄了一眼那人的身形，於是立刻罵罵咧咧地開口說道：“你怎麽才來！我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不守在我的身邊！我救了你多少次！你自己數數！”
林燈兒手裏還拿著藥，糊裏糊塗就被指責了一番，喃喃自語，“怎麽這麽快就醒了……”
徐見雨氣得吐血，“你幾個意思啊？是嫌我醒得太早嗎！你——後面怎麽那麽多人？”
“啊，”林燈兒想起來，對他介紹身後跟著的人：“這是我的朋友：團圓，這位是她的男朋友，簡白。這是放你進劇組的保安大叔，這是他的小女兒。木木你認識。他們知道你受傷了，特意過來看看。我剛剛去幫你拿藥了。”
她走過去，“你頭還疼不疼？”
“廢話！你說我怎麽能不——擔心你呢？”他惡狠狠的語氣突然一轉，變得格外溫柔，“剛才急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你沒事吧？燈兒？嗯？嗯嗯嗯？”
林燈兒呆住了，“不是輕微腦震蕩嗎？醫生也沒說會傷到腦子啊。”說著伸手按下床頭的按鈴，“醫生馬上就過來啊。”
醫生檢查一番後下的結論是：一切正常。
林燈兒疑惑，還欲開口再問的時候，突然被徐見雨狠狠扯了一下手臂，她吃痛地看過去，徐見雨食指拼命指著自己，嘴型做成“Ｏ”字型。
我！我！我！
電光火石之間，她猛地反應過來。天啊！差點要出大事了！她太緊張以至於把這事兒給忘了。
“謝謝醫生！可能是我太緊張了，麻煩您了！”林燈兒趕忙道謝，把醫生請出了病房。
徐見雨側過身子偷偷瞪了她一眼，林燈兒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青姐她還在劇組，警察在那裏做口供，待會兒警察英國會來這裏。”她把水和藥遞給徐見雨。
徐見雨灌下一口水，吞了藥，問：“哦。我是不是傷得很重？昏迷了很久？”
“輕微腦震怒，後腦勺起了個包，昏迷了大概——”
“半個小時不到！”吳團圓替林燈兒回答。
“半個小時都不到？”徐見雨錯愕，他以為自己起碼昏迷一整天才算影帝的標配。
吳團圓崇拜極了：“男神，你英雄救美的那一幕帥爆了！”她的男朋友簡白不動聲色地把她拎到一旁，眼神像小媳婦一樣哀怨。
“哎呀哈哈哈！”徐見雨擺擺手，說出的話是很謙虛，但是嘴角朝一邊邪笑，表情寫滿了“嘚瑟”：“沒有沒有！應該的應該的！”
林燈兒以眼神警告。
但被得意洋洋的某人無視。
“果然男人在愛的人面前都幼稚得像個孩子。”季木木有感而發。
林燈兒再次以眼神警告。
又被無視。
站在一邊的保安的小女兒突然跑過來，胖胖的小短腿努力地想往床上爬，保安連忙快步過去抱走。
“沒禮貌！叔叔還生著病呢！鞋子臟，不準亂爬！”保安大叔輕聲呵斥。
小女孩嘴巴一扁，壯著膽委屈地說：“姐姐說他是我的姐夫！”
保安尷尬不已，“小孩子不懂事，盡說胡話！我大女兒剛上初中，很迷徐先生的，但是那些話都是亂說的！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林小姐不要見怪！”
“怎麽會？”林燈兒蹲下來，捏捏小女孩的臉，“小丫頭真可愛，阿姨能抱抱你嗎？”
雖然小女孩年齡小，但也喜歡看美麗的人和事物。於是羞澀地點點頭，然後就被這個眼睛大大的漂亮阿姨抱在懷裏了，漂亮阿姨身上香噴噴的，軟軟的，她不自覺把小腦袋靠在漂亮阿姨的肩膀上，小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滿足極了。
保安呵呵笑：“林小姐，我小女兒很喜歡你啊！她平時很皮的，是個混世魔王，別人都不給抱的！”
林燈兒疼愛地摸摸小女孩的小臉蛋，“我也很喜歡她。”
被晾在一旁的徐見雨不甘心，便誇張地“哎呦”一聲。
“怎麽了？”林燈兒立刻擔心地問。
“後腦勺疼。”徐見雨沈聲，“但是我能承受，不要為我擔心。”
“……”
“會留疤嗎？算了，留疤也沒事。男人嘛，總是要有點傷痕的。我能護你周全已是萬幸。”
除了林燈兒和小女孩以外的人全部瞠目結舌。
林燈兒抱著小女孩走過去，笑臉盈盈地問，“你是不是真的摔傷腦子了？”說著便往他後腦勺腫起的包上用力一按。
徐見雨不敢呼痛，臉憋得通紅。
還護你周全，還萬幸。代入感還真強。剛才是她智商下線，現在換他智商欠費了是嗎？
“皮沒破，也沒流血，不會留疤。”林燈兒掛著得體的微笑“安慰”道。
徐見雨勉強回以微笑。
小女孩漸漸闔上了眼睛，似乎馬上就要睡著。
季木木揶揄道：“燈兒，你什麽時候也生一個，我當幹媽！”
“我是幹媽二號！”吳團圓也湊一腳。
“那我是什麽？老幹媽？下飯的？”青姐帶著兩個警察走進病房。
青姐對病床上的徐見雨微微頷首，“該做口供了。”
警察道：“請除了林小姐和徐先生以外的其他無關人員暫時離場，我們要做口供。”
林燈兒把懷裏半睡半醒的小女孩交於保安大叔。
“大叔，帶著孩子回去吧。還有團圓和簡白，謝謝你們來看他，現在沒事了，早點回去休息，下次再聯系。”
解釋了事發原因，事發經過之後，徐見雨的臉色變得極其陰沈。
口供結束。警察合上本子。
“謝謝你們的配合，後續事宜要等肇事者的家人感趕到後，你們雙方再就具體內容進行協商。”
“那個人呢？”徐見雨問。
“被拘留在警局裏。”
“我會讓我的律師盡早趕到，我一定要上訴。”徐見雨眼神淩厲。
敲門聲響起，是青姐。她拿著手機走向林燈兒，“趙耀妻子的電話，找你的。”
“開免提。”徐見雨沈聲道。
略帶滄桑的中年女聲響起。
“林小姐，我是趙耀的妻子。很抱歉他一時沖動傷害了你，還請你原諒。因為他患有很嚴重的分裂型人格障礙，是一種精神疾病。我正在趕來的路上，還請你們網開一面。”
分裂型人格障礙？
精神疾病？
林燈兒和徐見雨同時望向對方，眼裏一片死寂。
☆、26
“你們先出去吧，我和燈兒要商量一下。”徐見雨適時地打破這片死寂。
他們走後，林燈兒欲言又止地看向徐見雨。
“把你心裏想的說出來。”徐見雨看出來她面帶猶豫，顯然是動了惻隱之心。
林燈兒舔舔發幹的嘴唇，“要不我們，別上訴了？”
“好。”
“嗯？”
林燈兒沒想到十幾分鐘之前還嚷嚷著要把對方告上法庭送進監獄的人此刻居然這麽爽快地同意了。
他拿出手機動了動手指，一條微信便成功發送。
“好了，我那邊不會有人追究了。我也想過了，就算我告他，一個輕度的腦震蕩讓他進監獄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而且，他也算我的病友了，不是麽？”他自嘲地笑笑：“別這麽詫異地看著我，我就當為自己積德了，萬一我哪天也被發現了，說不定還能瞞住。”
“你別這麽說自己。你和他不一樣，你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林燈兒看著他，眼神堅定，“雖然有時候你的行為我很難理解，但這並不妨礙我堅信你是個好人。”
“切，幾歲了，還好人壞人，真單純，豬一樣。”徐見雨白她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哼，算她有眼光，不枉他舍身相救。
“你是不是很怕被人發現？”
“你是不是很怕被人發現？”
兩人同時問出口。聞言均是一楞。
“怕。”林燈兒目光微斂，“因為他不希望被人發現。”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巧了，我也是。在他看來，我是見不得光的存在。”說完，他諷刺地嗤笑了一聲，馬上結束了這個話題，罵罵咧咧地說：“餵！你知不知道‘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怎麽寫？我快要餓死了！命令你馬上去買吃的給你的救命恩人！馬不停蹄地跑著去！快點！”
於是林燈兒去買了一份山藥粥，結果被他嘮叨了好半天，說口味這麽清淡難以下咽。
她受不了某人源源不斷的噪音，拉下臉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對待徐見風和你總是厚此薄彼？”
“不然呢？本來就是。”他嫌棄地灌下一口粥。
“這碗粥你要是沒喝完，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加強版的‘厚此薄彼’。”
“這一點味道都沒有怎麽喝！”
“用嘴！”
“……喝就喝唄，真不知道徐見風到底看上你哪裏了。”
“全部！”
剛入口的粥全被徐見雨噴了出來。
趙耀的妻子在晚上八點鐘趕到醫院。
她買了一束鮮花，已不年輕的面容浮現疲倦之色。
“真的很對不起你們。我替他向你們道歉。”趙耀的妻子李露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林燈兒扶起她，“砸傷人的不是你，你不用為了他委曲求全。”
“你要什麽賠償我們都接受，只求不要讓他的病被媒體大肆渲染地報道。如果失去被大眾知道，不單是他很難再繼續正常生活，連他最熱愛的電影工作也會就此終止。”李露迫切地乞求。
“他的病沒人知道，所以不會上新聞，但這件事已經登報。你可能在路上太匆忙還沒來得及看，下午事發沒多久就上了頭條，當時我的男朋友還在昏迷之中，這不是我們能阻止和控制的。”
李露臉上的皺紋似乎陡然加深。
“他得這個病多久了？”
“三十多年。”
“有治療嗎？”
“頭幾年治療過，但效果不強，他就放棄了，已經十幾年沒吃過藥了。”
“效果不強？那就說明還是有效果的，對嗎？”
李露頓了頓，才面露難色地回答：“對。”她又補充道：“我和他因為這件事爭吵過很多次，幾年前還上過報紙。我是瞞著家裏偷偷摸摸和他結婚的，但是他不肯治療，還有女人找上門，我也動過要離婚的心思……”她似乎是回憶起了往事。
“你要多少賠償金額我都可以給你。”她最後總結了一句自認為最重要的話。
荒唐。太荒唐了。
林燈兒頭一次遇到這麽滑稽的事，她質問道：“就是因為效果不強就停止治療？這個理由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他斷送了多少人的演藝生涯？這不是他有病就可以就此翻篇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曾經有人被他罵到患上抑郁癥，誰來為她求情？他在片場肆無忌憚地辱罵演員和工作人員的，把他人的尊嚴踐踏在腳下的時候，誰來為我們說話？你一直提錢，提補償。但我並不缺錢。我們根本沒打算鬧到人盡皆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把他帶回去，該治的病就去治，該吃的藥就要吃，你們不是有錢嗎？”
李露啞口無言。臉色蒼白。
“但是他熱愛拍電影！”
“我們也熱愛我們的尊嚴和生命。”
林燈兒接過她手中的那束鮮花，“花我們收下了，謝謝你專程探訪。現在請你去警局吧，我們不會再追究。違約金不久便會打到他的賬戶。”
“違約金我們可以承擔的！”
“這個我的公司會和你們聯系。好自為之。不送。”
徐見雨全程都半倚在病床上，瞇著眼睛沒吭聲。
李露走後他才說話，似笑非笑地看著把花插到花瓶裏的林燈兒。
“燈籠，你除了在徐見風面前智商值為負數之外，其他時候都令我刮目相看。”
“過讚了。”林燈兒假笑，“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走吧。”
“這麽快？”徐見雨很驚訝，“這才幾個小時？”
林燈兒扶額，“醫院有什麽值得你流連忘返的地方嗎？醫生也說你回去靜養就可以了。”
“我不是腦震蕩嗎！”徐見雨理直氣壯地說。
“別廢話，下床。”
“那花呢？”
“就插這兒，你還想帶走？”
“那我的傷呢？”
“回去我給你上藥。”
問題都被林燈兒一一擋回去，徐見雨不滿地嘟嘟囔囔，還賴在床上不肯下來。但青姐和季木木進來的時候他就立馬斂了神色，裝正經。
林燈兒已經不想再說什麽了，一會兒徐見風一會兒徐見雨的，暫時權當他被砸了腦子而留下的後遺癥吧，醫生都檢查不出來的那種。等回了酒店再和他掰扯掰扯。
一個人影從眼前掃過。
“姐夫姐夫！你沒事吧！”
空氣凝固。
徐見雨短暫的驚愕之後馬上下了床，和這個剛才像龍卷風一樣掃過來的男人擁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人在鼓浪嶼的時候還很熱情地喊徐見風為“徐大哥”，是林燭的弟弟他立刻隨機應變道：“沒事沒事！你還特地來看我！好小子！”
“林燭……你來幹什麽？你轉來雲南上大學了？”林燈兒上去就揪著他的耳朵。
林燭吃痛，“疼疼疼！我已經放寒假了！松手！你這樣嫁不出去的！松手松手！”
林燈一松手，林燭就開始數落她。
“你還真是蠢得別出心裁啊！不是脖子就是腦袋！再多來幾回爸媽一定會被你活活嚇死！但是你別誤會，我這次純粹是來看望我徐大哥的！老爸老媽可是說了，兩次舍身相救的人，必須嫁！”
林燈兒對他嗤之以鼻：“你扯，繼續扯。我和爸媽打電話的時候他們怎麽親自告訴我，反倒讓你這小屁孩來轉告？”
“姐夫！你看看她！”林燭自知鬥不過，轉頭就尋求徐見雨的幫助。
徐見雨感同身受，直指林燈兒，有又指指自己的頭，貌似無奈地嘆息道：“為愛癡狂！”
“哇！姐夫！高山流水覓知音啊！來一杯？走一個？啊——林燈籠！都說了多少次！別破壞我的發型！發型是一個男人的名片，是門面，是尊嚴，是命！”林燭暴走，抓狂地瞪著林燈兒。
“你姐她最近越來越兇越來越暴力，不光動口還動手，這不，我剛醒沒多久她就使勁按我傷口！”
“天！姐夫你還好嗎？我回去一定說說她！”
“不用，自己的女人自己管，我很尊重她的，不像她……”
兩個好哥倆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勾肩搭背地走出病房。
季木木已經大笑出聲：“我第一次發現大眾男神徐見風的性格居然和蠟燭那麽像！這兩個活寶也太合拍了吧！哥倆兒好呀！”
青姐深感同情：“家庭關系很和睦，不錯。”
林燈兒滿臉黑線：“兩人男人也能唱一臺戲……”
在回去的路上，徐見雨和林燭如同兩個相見恨晚的知己，談天論地，自始至終都對身側黑著臉的林燈兒視若無睹。
徐見雨心裏暗爽，他上次在曾厝垵就是這樣被她和她的兩個小粉絲晾在一旁的。
但是一到酒店，林燈兒就掌握了主動權。青姐開了兩間新的房間，一間給徐見雨，一間給給林燭，林燈兒絲毫沒給他商量的餘地就把他踹走了。然後拿過徐見雨的房卡，“你，跟我來。”
徐見雨覺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竟然乖乖順服，還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你能不能收斂一點？”一進房門林燈兒就直截了當地問他。
徐見雨納悶了：“我說你是不是也有精神分裂癥？怎麽在徐見風面前溫柔可人，在我面前就頤指氣使的？”
“因為你總是不讓人省心。木木她傻，看不出來，蠟燭拿你當自己人，也不會註意，但是團圓和簡白臉上的表情你不是沒看到。是個爭吵人都會覺得你不對勁。”
他眼神一黯：“如果徐見風不會再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再和我見面了？你就這麽討厭我？我對你不好嗎？”
林燈兒見一貫懟天懟地的徐見雨黯然神傷的樣子，微楞，語氣也緩和下來。
“你對我很好，我也不討厭你，只是不想被其他人發現你不是徐見風。”
他眸色一緊，“我怎麽不是徐見風？我既是徐見風，也是徐見雨。這具身體就是我的。”
“別再說這種自相矛盾的話了。你們要是真的成為同一個人，他的病也該好了。你不是也害怕被人發現嗎？那為什麽不好好隱藏自己？這算是窮途末路的鋌而走險嗎？這沒道理，也說服不了我。”說完，林燈兒便扭頭去開門把手。
“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和徐見風的關系吧？”
林燈兒的手停在門把上，沒動。
“他是我哥哥。”
☆、27
“我是被他親手制造出來的。
“徐見風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叫徐見雨，只活了五年。
“徐見風從小就安靜，不愛講話，不善溝通，總是專註地做自己的事。而徐見雨與他的性格截然相反。他愛哭愛笑，愛玩愛鬧，性格外向，情緒外露，明明是弟弟，但卻是家裏的小霸王，完全壓制了文靜沈默的哥哥。
“父母工作繁忙，一年３６５天中有３６４天待在劇組裏，兄弟倆一直被爺爺奶奶照顧。
“在徐見雨五歲的時候，他又偷偷和隔壁家的小孩溜出去玩兒，爺爺奶奶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到了飯店就跑回來吃飯。但他沒有。他和隔壁小孩去河邊抓魚，那兒點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地一頭紮進了河裏，再也沒起來。
“那段時間裏，家裏的淚比喝的水還要多。再後來，徐見風被父母帶走了，帶去他們平時工作的地方：片場。在片場，他看到父母能夠一秒就改變臉上的神情，一會哭一會笑，神奇極了，後來他知道這是演戲。
“雖然跟在父母身邊，但他還是沈默寡言，和其他愛玩愛鬧的同齡孩子迥然不同。有一天晚上，他被母親壓抑的哭聲吵醒，聽見母親哽咽地同電話那頭的父親：‘都說雙胞胎的性格不一樣，阿風的性子太過沈靜，和我一點都不親近，我知道這些年忙於工作，沒好好照顧他，但是我把他接到身邊都半年多了，他還是不冷不熱的，我心裏真的很難受……如果阿雨還在的話，他是不是會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喜歡纏著我，會做壞事做惡作劇然後躲起來不被我發現，會調皮得不得了被我追著打，會讓我氣得跳腳又笑著原諒……如果阿雨還在的話，阿風會不會也能活潑些……’
“他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聽到阿雨的名字了，但他知道，父母很想念他，想念那個再也回不來的弟弟。其實他有在努力親近父母，只是父母拍戲的地方不同，他一會兒被父親接走，一會兒被母親接走，這讓慢熱的他很難調整狀態去適應不斷改變的生活環境。
“他看著監視器前隨意變換表情和動作的演員，小小的他第一次萌生了當演員的念頭。因為那樣，他可以演出父母想要的樣子，像阿雨那樣的樣子。結果他的第一次試戲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都想不到，第一次演戲的孩子竟能表現地如此，如此無懈可擊。導演稱讚他是天生吃這碗飯的天才，然後他看到父母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緊接著，年幼的他作為童星出道，開始了漫長的演藝生涯。他變得和父母一樣，一年到頭都生活在戲中。果然，父母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於是他越發努力。
“但在他十三歲的時候，父母覺得這麽多年下來，太疲憊了，金錢、名利，都有了，想好好享受自在的生活，於是他們宣布息影，並移居到了加拿大，留下他一個人在中國。父母問過他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但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時的他已經產生了欲望，一種想要證明自己的欲望。所以，他一個人留了下來。
“他有一個好朋友，也是童星出道。他們合作了多部戲，也是他唯一一個知心的朋友，兩人無話不談。而他最好的朋友卻在拍攝現場出了意外事故，就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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